王安忆谈迟子建:我蛮喜欢迟子建。我觉得我和她挺有缘分一样的,我最先是从照片上认得她,那时还没看她小说呢,看照片就觉得她很会笑,她笑得那么明朗,她也不是疯笑,也不是媚笑,就是一种非常开心的笑,我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好看,我就觉得这个人可以写出好东西,然后我看到了她的小说。我不是说她小说写得如何完美,我就觉得她有生气,勃勃的生气。
我跟迟子建说,你们那个地方肯定有魅。他们那边人烟稀少,都是树林。像挪威有那么多山*的传说,都和它的环境有关系。你要叫莫言来讲,他们那地方*故事多得要命。像迟子建生活的地方,人还保持着对自然的敬畏,这敬畏其实是神灵产生的根源,然后就由上天选择有特殊能力的手,编织传统。
迟子建和我有点像,我们属于同一类作家,写作很旺盛,尤其在某一个阶段,会不顾所以,哗哗哗地写,写了再说。迟子建写的东西特别多,多了以后,你当然会感到庞杂,她的短篇相对比较完整,大多都有些问题,这都是和结构的匠心有关系的,她不大用匠心的。
她的宝贵就在于,她有美好的意境,这很重要。这种美好是先天生成,她好像直接从自然里面走出来。迟子建好像天生就知道什么东西应该写入小说,这点她和我也很像,比如我们都不大去写办公室里面的钩心斗角。这种事情也不能说人家写就不好,但在我们看来,就觉得不能进入审美领域。
王安忆讲了两个意思,一是迟子建出生的地方得天独厚,是个创造艺术的摇篮。森林里的人们敬畏大自然,崇尚萨满教,终日载歌载舞,向神灵倾诉,向自然表白,几乎人人都是艺术家。迟子建更是“上帝选择的有特殊能力的手”,并且用独特而卓越的文字将这种敬畏付诸笔墨。
关于这个问题,阿城在《闲话闲说》中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,兹摘如下。
依我之见,艺术起源于母系时代的巫,人类学称为“萨满”。其实中国的巫还有另一个系统在长江以南,就是“傩”。原理在那时候大致确立。文字发明于父系时代,用来记录母系创作的遗传,或者用来窜改这种遗传。为什么巫使艺术发生呢?因为巫是专职沟通人神的,其心要诚。表达这个诚的状态,要有手段,于是艺术来了,诵、歌、舞、韵的组合排列,色彩,图形。巫是专门干这个的,可比我们现在的专业艺术家。
什么事情一到专业地步,花样就来了。巫要富灵感。例如大瘟疫,久旱不雨,敌人来犯,巫又是一族的领袖,千百只眼睛等着他,心灵脑力的激荡不安,久思不获,突然得之,现在的诗人当有同感,所谓创作的焦虑或真诚,若遇节令、大丰收、产子等等,也都要真诚地祷谢。
这么多的项目需求,真是要专业才应付得过来。所以艺术在巫的时代,初始应该是一种工具,但成为工具之后,巫靠它来将自己催眠进入状态,继续产生艺术,再将其他人催眠,大家共同进入一种催眠的状态。这种状态,应该是远古的真诚。宗教亦是如此。那时的艺术,是整体的,是当时最高的人文状态。
艺术最初靠什么?靠想象。巫的时代靠巫想象,其他的人相信他的想象。现在无非是每个艺术家都是巫,希望别的人,包括别的巫也认可自己的想象罢了。艺术起源于体力劳动的说法,不无道理,但专业与非专业是有很大的区别的,与各人的先天素质也是有区别的。灵感契机人人都会有一些,但将它们完成为艺术形态并且传下去,不断完善修改,应该是巫这种专业人士来做的。
应该说,直到今天,艺术还是处在巫的形态里。你们不妨去观察你们搞艺术的朋友,再听听他们或真或假的“创作谈”,都是巫风的遗绪。
阿城说,赵本山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“巫”。一说你就乐,有些东西没那么可笑,但是进入这个笑的气氛里,什么你都乐,就是傻乐。他有这个本事,这就是“巫”的本事。赵本山本人也说过,三句话能把人逗笑,就是本事。这个本事就是艺术家的本事,也是“巫”的本事。
阿城作品系列共4册精选¥打开百度APP立即扫码购买购买显而易见,王安忆说的“上帝选择的有特殊能力的手”,就是阿城说的“专业人士”,也就是各种艺术家,迟子建毫无疑问是其中佼佼者。王安忆说的迟子建最重要的特点“勃勃有生气”,更是对阿城“艺术家都是巫师”的绝妙阐述。
王安忆说,迟子建文笔未必有多杰出,匠心也不怎么多用,但她真实,纯粹,自然,古朴,就如通灵的巫师,下笔如涌泉,宛若万里江河滔滔不绝,又如朝日蓬勃光芒四射。这不是一个单纯的靠码字挣钱的所谓“作家”能够做到的。她是身不由己,就是想写,就是要写,就是能写。
王安忆和迟子建最大的不同也在这里。王安忆认为,写作是一门“手艺”,跟木匠画匠厨师裁缝一样,需要训练,需要学习,熟能生巧。她能成为一名出色的作家,就是在母亲和各种作家学校里培训出来的。但是迟子建纯出天然,她是大自然选中的赤子,让她用文字把大自然的本性写出来,是天赋,是神赐,不是后天训练出来的。
迟子建最出名的作品,当然非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莫属。董宇辉三读此书,并且给出声情并茂的读书写得。
自古以来,中国文化就偏爱大山大川,因为在山川之间,我们能够明心见性,最终明白,万里悟道,终归诗酒田园,所以遁隐红尘,沉醉在自然的美景,流连忘返。就像陶渊明写的“少无适俗韵,性本爱丘山,误落尘网中,一去三十年”。
每当读到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,我的内心就会燃起一种强烈的,难以言表的,不知所以的,一往情深的,无法停止的,无法熄灭的,强烈的对自然的爱。
每当想到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,我就会想到驯鹿逐苔藓而栖,月光下萨满起舞,繁星低垂于夜空,篝火旁人们载歌载舞,饮酒欢畅,直到天亮。然后天亮的时候,大家又知道在漫山遍野森林之间弥漫着薄纱一样的雾,当阳光穿破那一层薄雾的时候,就是山林苏醒的时刻。
春到,草木发芽,大地回春,冰雪融化,泉水淙淙,花开遍野,蜂飞蜂舞,美轮美奂。夏至,阳光照射,万物生长,郁郁葱葱的森林里,偶尔疾风骤雨,夜风阵阵清凉。深秋,燥热散去,昼短夜长,遥远的山林里色彩斑斓万山金*,全是叶子。冬天,寒风骤起,带走这片土地上一切生机,万物肃杀,大雪封山,夜晚看见那些如魔*的双手一般身躯的枝丫上,月光清冷,天地一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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